電影《富春山居圖》即將上映。
一幅畫究竟有何魅力,讓人哭讓人笑,讓人癡癡描摹,讓人終日懷想,更讓人要攜它同赴另一個世界;一幅畫因什么因緣際會,在世間流轉(zhuǎn)的600多年,歷經(jīng)焚毀之險、指真為假、又生生分離361年的顛沛輾轉(zhuǎn)……《富春山居圖》的平生,雖是幾乎所有傳世珍寶的尋常旅程,卻更有一種讓后人唏噓感懷的力量。
傳奇流轉(zhuǎn)
《富春山居圖》是元代大畫家黃公望的代表作,被稱為“中國十大傳世名畫”之一。該畫的前半段“剩山圖”藏于浙江博物館,后半段“無用師卷”珍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。
黃公望(1269-1354),江蘇常熟人,與王蒙、倪瓚、吳鎮(zhèn)同為元代最負盛望的“元四家”,而黃公望又因卓越的成就及對后世畫壇的巨大影響,被推為“元四家之首”。黃公望經(jīng)歷坎坷,年輕時他是浙西廉訪司的一名書吏,因上司貪污案發(fā)被牽連入獄。出獄后他開始信奉道教,并云游四方,還曾擺卦攤算命維生。黃公望30歲后才開始學畫,他擅畫山水,畫作多描繪江南景物。他有個習慣,每畫山水,必親往考察,因此他畫上的千丘萬壑,顯得格外奇情詭譎。
遍游名山大川的黃公望,非常鐘情富春山水,晚年時他干脆定居在富春江畔的筲箕泉,留下了一大批杰作。《富春山居圖》始畫于元至正七年(1347),畫此作時黃公望已是79歲高齡的老人。但他仍終日奔走于富春江兩岸,遇到好景,隨時寫生。為繪制該宏篇巨作,黃公望花了3年多時間。全畫以浙江富春江為背景,呈現(xiàn)的是富春江的秋初美景,畫面山水布局疏密有致,墨色濃淡干濕并用,清雅秀潤,氣度不凡,被后世譽為“畫中之蘭亭”。
歷代書畫家、收藏家、鑒賞家,乃至封建帝王都對《富春山居圖》推崇備至,以能親眼目睹為榮幸,而這也使這幅稀世珍寶歷盡滄桑。
1350年,黃公望將此圖題款后送給無用師(鄭樗),從此它開始了在人世間600多年的坎坷歷程。而早在此畫作成之初,《富春山居圖》的這位首個藏主就預言它將遭遇“巧取豪奪者”。
明成化年間,《富春山居圖》傳到了大畫家沈周手里。沈周把它掛在墻上,日夜欣賞臨摹,突然他發(fā)現(xiàn)畫上沒有名人題跋。一念之差的沈周將畫交給一位朋友題跋,朋友的兒子見畫卻心生歹念,將畫偷偷賣掉并謊稱畫被盜了。此后,沈周突然偶遇《富春山居圖》在畫攤高價出售,連忙回家籌錢,可當他返回時,畫已被別人買走。沈周捶胸頓足,放聲大哭。后來終日縈想不已的他憑著記憶,臨摹了一幅《富春山居圖》。
此后,《富春山居圖》如石沉大海不知所終,等到它再出現(xiàn)時,已被明代大書畫家董其昌收藏。董其昌晚年,又將《富春山居圖》賣給了收藏家吳洪裕的祖父吳正志。
明朝末年,《富春山居圖》終于傳到了收藏家吳洪裕手中,吳洪裕對之珍愛有加,每天茶不思飯不想地觀賞臨摹,臨死前仍意猶未盡的他,囑咐家人將該畫焚燒殉葬。幸虧他的侄子從火中搶救,但該畫卷已被燒成一大一小兩段,前段畫幅較小(縱31.8厘米,橫51.4厘米),因畫中正好有一山一水一丘一壑,世稱“剩山圖”;后段較長(縱33厘米,橫636.9厘米),后人稱為“無用師卷”,兩段畫幅的長度相差有10倍之巨。
清朝乾隆時期,《富春山居圖》被征入宮,乾隆皇帝愛不釋手,在6米長卷的留白處賦詩題詞,加蓋玉璽。沒想到第二年,也就是1746年,乾隆皇帝又得到了另外一幅《富春山居圖》。兩幅畫作,真假難辨。但其實乾隆先得到的那幅是《富春山居圖》著名的贗品“子明卷”,而后來的那副卻是《富春山居圖》的真跡“無用師卷”。但乾隆皇帝眼力有限,認為“子明卷”才是真品,真品“無用師卷”被他當做假畫處理,編入《石渠寶笈》次等并命寫上不好的評語。當時看畫的大臣中雖有明白的,也沒人站出來掃皇帝的興。
時光流轉(zhuǎn),“無用師卷”在乾清宮里靜靜地存放了近200年。直到1933年,故宮重要文物南遷。就在文物停放上海期間,有“國眼”之譽的書畫鑒賞家徐邦達在庫房里看到了這兩幅《富春山居圖》,經(jīng)過仔細考證,他發(fā)現(xiàn)乾隆御筆題說假的其實是真的,而乾隆題了很多字說是真的那幅卻是贗品。至此《富春山居圖》“無用師卷”得以真品面世,并隨其他文物一起南遷。如今,這真?zhèn)蝺删怼陡淮荷骄訄D》都被珍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。
而現(xiàn)藏于浙江博物館的“剩山圖”同樣經(jīng)歷了一番傳奇的流轉(zhuǎn)。1669年,重新裝裱后的“剩山圖”轉(zhuǎn)到了收藏家王廷賓手中,后又輾轉(zhuǎn)于諸收藏家之間,長期湮沒無聞。抗戰(zhàn)時期,大畫家吳湖帆用古銅器商彝換得了“剩山圖”,他十分喜歡,并將自己的居所命名為“大癡富春山圖一角人家”。
但吳大畫家的欣喜卻讓當時供職浙江博物館的沙孟海很是不安,他認為如此國寶在民間流傳,很難保存,只有為國家收藏,才是萬全之策。于是他多次趕去上海游說吳湖帆,吳湖帆自然不樂意出讓。沙孟海對此并不灰心,繼續(xù)往來滬杭之間,又請出錢鏡塘、謝椎柳等大畫家從中說合。最終,吳湖帆被沙孟海的摯誠打動,同意割愛。1956年,“剩山圖”成為浙江博物館的“鎮(zhèn)館之寶”。
摹版眾多
《富春山居圖》因為太杰出太出名,引得明清畫家爭相臨摹。除了沈周那幅憑記憶背臨的《富春山居圖》外,有籍可查流傳于世的臨摹本還有10幅。
現(xiàn)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的明朝畫家張宏的《仿黃公望富春山居圖》是學術界公認的最接近原作的摹本。張宏擅畫山水,重視寫生,他的畫筆力峭拔,墨色濕潤,層巒疊嶂,丘壑深邃,這從他的《仿黃公望富春山居圖》也能看出他畫技的高超。據(jù)說,張宏在臨摹《富春山居圖》時,該圖卷還沒被焚燒,所以后世將張宏的《仿黃公望富春山居圖》看做是研究《富春山居圖》的重要版本。
因為乾隆皇帝的厚愛,“子明卷”無可爭議地成為《富春山居圖》贗品史上最著名的版本。原本“子明卷”是明末文人臨摹《富春山居圖》“無用師卷”的作品,后人為牟利,將原作者的題款去掉,偽造了黃公望的題款及鄒之麟等人的題跋。其實這些作偽手法并不高明,但卻把乾隆皇帝給騙倒了。
10月28日,秋拍中國書畫高端夜場“大觀――中國書畫珍品之夜”在北京國際飯店會議中心舉槌,董其昌的《仿黃公望富春大嶺圖》以6267.5萬元成交價,刷新了個人拍場紀錄。董其昌對黃公望推崇備至,曾收藏過《富春山居圖》真跡和沈周的《仿黃公望富春山居圖》。在得到沈周仿作的次年,73歲的董其昌參照《富春山居圖》的筆法,創(chuàng)作了《仿黃公望富春大嶺圖》這幅山水長卷。該畫曾被清朝宮廷收藏,著錄于《石渠寶笈?三編》。晚清時該作品流傳宮外,輾轉(zhuǎn)于王孝禹、吳普心、顏世清、周叔廉等藏家之手,至今仍保存完好?!斗曼S公望富春大嶺圖》為研究董其昌和《富春山居圖》的流轉(zhuǎn)與影響,提供了新素材。
1993年中秋,在上海電視臺與臺灣“華視”聯(lián)合舉辦的中秋晚會上,“剩山圖”和“無用師卷”在電視屏幕上拼接起來了,從此“合璧”展出的愿望一直在有關人士的斡旋運作中。2011年6月1日,“剩山圖”終于遠赴臺北博物院和另一半“無用師卷”合璧展出。兩件被分隔了361年的文化瑰寶,終于有了珠聯(lián)壁合的時刻,這應該是最最珍貴的一個版本吧。
如今,“剩山圖”和“無用師卷”都是獨立的畫軸,其中“剩山圖”在明朝重新裝裱時,邊緣的火燒痕跡被裁掉了,所以略窄;“無用師卷”的畫作部分被題跋、著錄等后世添加包圍在卷軸中部,所以它們放在一起展出時,可以看出兩幅作品的色澤等方面有所差別,而兩幅畫作間6個被火燒傷的痕跡,成為兩件畫作親子鑒定的標志。